作者:馬蘭
自從學會讀書,腦海里便牢牢印下了納訓這一讓我欽敬的名字。正是有先生的辛勤勞作,中國人才能聆聽美麗善良的山魯佐德講述《一千零一夜》神奇的故事。哦,那時,我真覺得幸福。宛若生活于金碧輝煌的天方宮殿,盡管手指上沒有極具威力的神戒
一個又一個日子串結(jié)為歲月恰似一滴又一滴水匯聚成浩淼的洪波。無情的現(xiàn)實逐漸洗剝?nèi)ネ曛蓺猓煺娴南蛲琅f未滅,仍是欲乘坐波斯飛毯或跨騎阿拉伯駿馬馳游世界;或與辛伯達航行大海去打撈古圣蘇萊曼親手封禁的寶瓶以一睹魔怪真面目,也好增強未來時光的識辯能力。燦爛的日子,陽光很透明很清新很美……
終于長大,終于明白回回民族實質(zhì)是在而立之年。民族歷史,如山般沉重亦如山般嶙峋;每每感念,常體悟到真理于人生的不可或缺。而發(fā)祥于阿拉伯半島的璀璨始終是對整個人類祝福的不老青春。還得說際遇里飄滿了芬芳。當閱讀過于心智頗富營養(yǎng)的《阿拉伯~伊斯蘭文化》后,又一個讓我欽敬的名字在腦海里牢牢印下——納忠。私下想:姓納的人真了不起!他們都在哪兒?怎樣與他們握手交心呢?
峭拔的太行山我無能飛越,那時我很無奈。
卻不曉得納訓與納忠兩位精熟阿拉伯語的當代大師,居然同為云南省通??h納家營人;同為享號咸陽王的賽典赤·瞻思丁長子納速拉丁后裔。孤陋寡聞如我,慚愧枉背了一個知識分子雅稱?,F(xiàn)已80余高齡的納忠教授人在京華,無法聆取教誨;其子納家瑞老師及眷屬均守故土,著名女企業(yè)家納潔群即納忠教授孫女;素昧平生又無緣由,遂沒討擾……在納訓先生故居前曾留一影資念。先生歸真數(shù)年,紅土坯砌造的老屋位于清真大寺右向不遠處的村巷里,山墻畔,豎一塊石碑,上鐫先生之簡介。見門沒上鎖,詢問方知仍有住戶。不想作訪,我不想攪碎編織了三十年的美麗圖案。注目呈象衰落的院門庭貌,想象著幾十年歷經(jīng)的風雨,故人也遠,竟自無語凝噎……
3月16日晨禮后稍事休息,在馬健康做陪下至古城禮訪大名遠播的馬新三阿訇。卻不識古城也有中阿學校。老前輩與大理洱源籍的王利奎阿訇一家同住寺內(nèi)一小院,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老前輩年高88歲,仍思維敏捷,口齒清晰;行步矯健,不扶不杖。
三年前便曾榮幸地蒙前輩寄贈有關(guān)認主學、教律學及文法學幾部譯作,讀后受益不菲;尤得家父及另外幾位阿訇由衷喜愛。此行能得握手暢敘親聆指導,很知感安拉的意欲!將心中感佩敬意陳情托出,老前輩爽朗開言:安拉賜恩我們的是伊瑪尼;你現(xiàn)在小我一半多年紀,若到88歲時,相信著作會等身齊的。那種賽洼卜啊……非常期盼你朝這一目標努力!
除恭誦印善安拉外,我不做它言。
大眾的好杜阿,總是最有效的動力。敞開心扉的交談中,深悉馬新三阿訇平易樸實且樂于舉薦后學;我起敬高風亮節(jié)但不愿以粗淺文字勾勒老前輩八十八年豐厚的生活品格。我知道,正是有諸多前輩的傳火遞種,才換來我們豐盛的光明。因之,我樂意將尊敬獻給所有的前輩。那怕他們不識字也罷。
來去只是匆匆。對新三師臺及常有短文問世現(xiàn)任教古城的納蘭珍女士邀約為學生授課,我婉言謝絕。胸中雖有平疇千里,灑墨點滴豈能鋪展成畫?我不愿講課。
有關(guān)納家營“伊斯蘭文化學院”,名稱確實顯得過大,給人以一種虛腫感。但其方向與宗旨是值得肯定的。據(jù)說,學院二字綴于伊斯蘭詞后,曾驚動省府昆明與北京的國家教委;兩家就此調(diào)查的結(jié)果是不置可否。我想,大概是有關(guān)部門認為小魚小蝦冒將淺塘細溪自稱為湖海,畢竟掀不起大風大浪吧。
有句話叫做:他鄉(xiāng)遇故知,相見倍覺親。根本沒想到三月初剛離臨夏,旋便在納古與名滿教內(nèi)的白哈文丁·馬志信老師聚首。本心與他住在一搭,但不想泡雜于為他接風宴請的當?shù)孛髦谐淅泐^;尤不想在某位幾乎快自稱為補天石的海南小胖子上浪擲精力。不錯,我出身窮苦現(xiàn)在亦貧寒,值得自慰的是有毫不含糊的錚錚鐵骨任我縱橫捭闔于這個疲軟的世界求索血性真理。
學者艾敏·馬恩信老師于3月19日由昆明趕至。多次聚談也難盡訴志同道合的個中妙意。人或羨“名流薈萃”,甘苦只能自家消受。我們均屬并肩趕路的旅人,堪以自豪處是常將心泉供贈同伴解渴濯體。無盡的贊頌只歸安拉!
小住的幾天,恰值該校為紀念《國防法》頒布一周年進行短期軍事培訓。據(jù)馬恩信老師介紹,搞這樣的軍訓已是第二次,第一次是結(jié)合中國人民抗戰(zhàn)勝利五十周年而進行;兩次軍訓,都是請通??h人民武裝部具體指導。盡管每次軍訓均花費數(shù)萬元,然從大到增強國民意識,小到能夠健體壯魄等各方面而言,這種費用是值得的。那幾天,滿眼皆是花綠色迷彩軍服,只有小白帽及各色頭紗標志著這是一群不乏現(xiàn)代社會意識的新型穆斯林。文通武備,我贊賞并推重。也只有真正做到文通武備,族才會強,教才會興;同時為祖國的發(fā)展做出更大貢獻。否則,圖一時花艷悅?cè)硕烤惋@得無聊了;唯長期不懈方可奏效。
都愛說:滄海桑田。有幾人曉歷史的深邃?不想湊熱鬧然必須解明:滄海是更迭紛繁的世事,桑田乃歷久不變的人心。自賽典赤·瞻思丁揮師主滇開創(chuàng)一代基業(yè)以來,七百余年,祖宗遺下的雄風至今猛勁地吹漲穆斯林經(jīng)濟、文化雙桅高帆。我曾兩到納古,在這座背靠獅子山,面對杞麓湖,1987年撤村建鄉(xiāng),去歲再撤鄉(xiāng)建鎮(zhèn)的新興小鎮(zhèn)中展開過屬于自己的遐想漫步;靜靜地傾聽過納古鎮(zhèn)活躍的心博。我也很愿將不滅的雄風借助文學載體為納古織造一面獵獵鼓蕩的人文旗幟,讓她飄揚于先鋒陣地;也確實與鎮(zhèn)長納有本探討過,彼云時機尚不成熟,我只有禮貌結(jié)束談話。我懶得做游方文丐,遂將為納古寫一本長篇報告專著的想法掐死于初萌之際,免得生出許多煩惱……
由于無法抵擋納家營教長納澤生師傅屢邀,我在清真大寺作了簡要發(fā)言?,F(xiàn)在想:內(nèi)容盡管符合實情,給大眾的印象則可能很失望。因為伊始我便無意演講。
夢圓的此際,非常慶幸喝到納速拉丁故鄉(xiāng)的水以滋潤不算十分愚鈍的心靈,也慶幸結(jié)識了眾多納氏教親們。當白哈老師前往滇南再返納古時,我與其共同參加了納古兩校軍訓結(jié)束大會并為成績優(yōu)秀者頒發(fā)了獎品。旋與白哈阿訇握別言明我將赴通海城;阿訇鄭重囑盼我能到甘肅臨夏擔當一份重任,嘉誠理應無虛無偽,我的承諾分明遙遠。
自茲,由通海至個舊,追尋著我的追尋,開始了大規(guī)模的密集采訪……
1998年4月25日于云南通??h納恒昌兄弟宅中作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