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7月8日）下午1點多，我穿上深色中山裝，前往日本皇宮遞交國書。儀式結(jié)束后離開皇宮時，我一上車，司機就告訴我，車前的五星紅旗已經(jīng)掛好，迎風飄揚了。”在回憶錄中，中國駐日本前大使楊振亞對當年赴任的那一幕記憶猶新。

    如今，年近八旬的楊振亞依然在為中日友好事業(yè)奔忙。不久前他在電話中告訴記者：“我馬上又要去日本了。中國總理時隔7年即將再訪東瀛，又恰逢中日邦交正?；?5周年，這是兩國的大事，對實現(xiàn)世代友好很有意義?！?

    老一輩友人眾多

    因為親歷戰(zhàn)爭，所以認識客觀

    對于自己擔任大使期間的成績，楊振亞不愿多談，而是表示“還有許多人付出了更多的心血”。

    其實，在將近5年的任期中，楊振亞為促成兩國政府首腦互訪、日本天皇首次訪華等作出了重大貢獻。2002年中日邦交正?；?0周年之際，日本政府還授予他勛一等瑞寶章，以表彰其為中日友好作出的貢獻。

    楊振亞認為，近年來，中日關系處于兩國邦交正?；詠淼牡凸?，責任在于日本個別政要連續(xù)參拜靖國神社。十幾年前，中日關系與現(xiàn)在有很大的反差，因為當時日本許多政治家和民眾親身經(jīng)歷了戰(zhàn)爭，對那段歷史有著更客觀的認識，都真心愿意推動中日友好事業(yè)。

    楊振亞多次提到，在自己擔任大使期間，時任日本外相宇野宗佑就對中國很友好，曾明確表示中日間的戰(zhàn)爭是日本挑起的侵略戰(zhàn)爭。1945年日本戰(zhàn)敗投降時，宇野因參軍在朝鮮北部被俘，由蘇軍押送西伯利亞，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宇野回國后一直講，從情況對比中，他深感中國人民胸懷寬廣，戰(zhàn)后以崇高的人道主義精神友好善待日本戰(zhàn)俘和戰(zhàn)犯，令人感動。

    日本前首相福田糾夫在送給楊振亞的相冊上親筆題字―――日中友好是世界和平，比楊振亞大23歲的福田在署名時還謙虛地加了個“弟”字。福田還經(jīng)常說，自己學過漢語，讀過四書五經(jīng)，其名字“糾夫”二字就是爺爺取自詩經(jīng)的“赳赳武夫、公侯干成”。

    日本前外相園田直則把締結(jié)《日中和平友好條約》當作自己政治生涯中一件最重大的事情來看待。在前往北京締結(jié)條約前，園田曾表示，如果沒能締約，自己也許不再去見首相。

    楊振亞表示，在自己任駐日大使期間，這樣致力于中日友好的日本友人還有很多，首相竹下登、自民黨總務會長伊東正義、日本經(jīng)濟團體聯(lián)合會會長齋藤英四郎、日中經(jīng)濟協(xié)會會長河合良一、日本國際貿(mào)易促進協(xié)會會長櫻內(nèi)義雄……數(shù)不勝數(shù)。

    青年時友誼可貴

    中日世代友好，重在后繼有人

    由于曾長期在共青團中央和全國青聯(lián)從事青年外事工作，楊振亞早年同日本青年交往較多，結(jié)識了不少朋友。

    據(jù)楊振亞回憶，在自己擔任大使期間，經(jīng)常與那些年輕時結(jié)交的日本朋友在各種場合會見，雖然各有不同經(jīng)歷，且已頭生華發(fā)，但大家對青年時期美好友誼的回憶，仍令人倍感親切，成為互相今后更好地開展中日友好活動的動力。

    楊振亞在回憶文章中說，1988年6月，自己到日本不久，靜岡縣日中友好協(xié)會副會長鈴木重郎就前往使館相見。鈴木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到今天，已經(jīng)34年了。這期間，沒想到日中關系有了這么大的變化?！?

    自從1954年輾轉(zhuǎn)前往中國訪問之后，鈴木重郎就一直從事發(fā)展日中友好的工作，為開拓中日間青年友好交往作出了努力和貢獻。

    1956年，楊振亞還曾陪同日本青協(xié)訪問團走訪中國各地。據(jù)他回憶，日本代表團成員通過實地走訪，感覺到中國與西方宣傳的完全是兩回事，他們同中國各界青年友好聯(lián)歡、親切交談，不僅增進了相互了解，而且很快成為好朋友，告別時出現(xiàn)不少熱淚盈眶、相約再會的動人場面。大家紛紛表示中日兩國必須友好，決不能讓歷史悲劇重演，兩國青年要為發(fā)展友好往來和實現(xiàn)中日友好而共同努力。

    在擔任大使期間，那些青年時期的朋友還經(jīng)常與楊振亞一起回憶三十多年前的愉快接觸。時任日青協(xié)會長?y一彥就強調(diào)，自從他同中國朋友接觸和訪問中國后，就逐步確立了自己的人生目標，即要為和平、日中友好、日本國民的利益和社會發(fā)展而奮斗。

    而1956年訪華的日青協(xié)代表團副團長今井正敏后來也多次對楊振亞說，那次訪華后，自己就對中國人民抱有深厚友好的感情，很想為日中友好做點事情。

    類似的情況，楊振亞在大使任內(nèi)還碰到了許多許多。由此他深深感到，在今天新的形勢下，加強對日本年輕一代的工作，努力培養(yǎng)中日友好事業(yè)的接班人是多么重要。

    “這可是中日兩千年交往史上第一次”

    15年前,明仁踏上中國國土

    從上世紀70年代起，日本天皇裕仁曾幾次在會見訪日的中國國家領導人時，對過去兩國間的一段不幸歷史表示反省之意，并流露出想訪華的心愿。但由于多種原因，未能成行。

    等到楊振亞赴任時，裕仁的身體狀況已經(jīng)不佳，由明仁皇太子代行天皇職責。次年1月，裕仁逝世，明仁即位。明仁與侵略戰(zhàn)爭沒有瓜葛，且由于戰(zhàn)后受到和平和民主思想影響，較為開明。在還是皇太子時，明仁曾向中國首任駐日本大使陳楚表示：在一段時間里，日本對中國做了非常有愧的事情，希望兩國永遠友好下去。

    因此，楊振亞認為，明仁的即位，為解決日本天皇訪華的懸案，提供了新的機遇。促成明仁天皇訪華就成了他任內(nèi)要實現(xiàn)的兩國關系中的一件大事。

    不過，楊振亞表示，由于歷史原因、天皇地位變化以及此事牽動的兩國國民情感等諸多復雜因素,天皇訪華一直是個敏感問題。例如，當年在日本接受采訪時，楊振亞曾表示，如果天皇訪華時，對過去兩國間一段不幸的歷史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必將會受到中日兩國人民的歡迎。但這卻被一些國外媒體炒作為“中國把在歷史問題上謝罪作為天皇訪華的前提條件”。日本內(nèi)部對天皇訪華的阻力陡然增大。

    對此，有遠見的日本政治家們和中方一道進行了不懈的努力。時任首相宮澤喜一就曾私下對楊振亞說：“還需要些時間，請相信我一定會克服阻力，盡早作出決定?！睍r任日本駐華大使橋本恕也很積極，甚至因此在回國時遭到右翼勢力的騷擾和恐嚇。

    隨著宮澤首相加大工作力度，在中國使館的配合下，日本輿論中“贊成（天皇訪華）論”開始占上風。福田糾夫、中曾根康弘、竹下登幾位前首相，自民黨副總裁金丸信等人都公開表示理解和贊成。

    在這種情況下，盡管8月25日下午，一右翼分子駕車在首相官邸前引爆起火，企圖制造事端，宮澤首相仍作出同意天皇訪華的正式?jīng)Q定。

    1992年是中日邦交正?；?0周年，在這一年的10月，日本明仁天皇和美智子皇后對中國進行正式友好訪問。在中日長達兩千年的交往歷史上，這還是第一次。

    新中國首個訪日民間代表團

    從“中共代表團”變成“和平使者”

    楊振亞第一次踏上日本國土是1954年。當時，他參加中國紅十字會代表團訪問日本，這是新中國第一個訪問日本的民間代表團。

    據(jù)楊振亞回憶，當時，盡管中日間政治關系對立，但從代表團抵日的第一天起，就受到日本人民發(fā)自內(nèi)心的熱烈歡迎和友好接待，他們手持五星紅旗，高唱《東京―北京》歌曲，出現(xiàn)在代表團所到之處。

    在大阪、京都等地，還舉行了上萬人的群眾集會，充分表達了要求和平、中日友好、永不再戰(zhàn)的強烈愿望。

    為防止敵對勢力破壞，年輕的日本朋友還同愛國華僑一起自發(fā)組織起來，晝夜輪流值班，保衛(wèi)中國代表團的安全。

    楊振亞說，當時中日間缺乏了解，日本媒體一開始都稱他們?yōu)椤爸泄泊韴F”，擔心代表團會否宣傳革命斗爭。但“我們始終強調(diào)和平和中日交好，后來媒體也稱我們?yōu)椤推降氖拐摺?、‘友好的使者’”?

    楊振亞深切感到，中日友好在日本是深得人心、擁有深厚群眾基礎和蘊藏著巨大潛力的，中日人民的友好力量必將沖破人為阻力，匯成歷史洪流。楊振亞表示，那次訪問增強了自己從事對日工作的極大信心。

    在那之后，楊振亞又多次訪問日本，并最終成為中國駐日本大使，見證了戰(zhàn)后中日實現(xiàn)友好的過程。(記者 吳志浩)

編輯/荷香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