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始于偶然,始于那個白亮的正午。
陽光像灼燙的沙粒泄落,在這座城市的一個鐵道口,一陣急促的鈴聲攔阻了我匆匆的腳步。遠(yuǎn)處的笛鳴告訴我:火車就要通過道口了。
所有車輛行人嘎然停住。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火車飛馳而來。綠色的機(jī)車牽引著長長的車身。原來,這是一趟軍列。車上一字兒排放著軍用卡車,坦克,迫擊炮……全都披了迷彩的偽裝,隆隆地呼嘯向西!
我看見車列的中央掛著一節(jié)綠色的車廂。車廂的窗口敞開,擠挨著許多黝黑年輕的臉龐。當(dāng)車廂經(jīng)過道口時,那些身穿迷彩服的還略帶稚氣的士兵,對著等候在道口旁的人們突然揮舞起手臂,并發(fā)出一陣歡呼:“嗨……嗨……你們好!”那聲浪,幾乎淹沒了火車的喧鳴。
道口兩側(cè)的人們似乎一下子怔住了,但瞬息又回過神來,舉起雙臂作出最強(qiáng)烈的回應(yīng):“嗨……嗨……,你……們……好……”
車窗迅疾掠過,又消失于遠(yuǎn)方;前后不過數(shù)秒鐘時間,一切又平靜如初;就像不經(jīng)意間拂過水面的一陣山風(fēng)。
此時,我的血液卻被剛剛的一幕點(diǎn)燃!如同高原正午咝咝作響的陽光。
那些披著迷彩的裝備,那些身穿迷彩的男兒,在我眼中已完全融為鋼鐵的一體!那舉臂高呼的情景,讓我覺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我猛然想起,這是在許多流光溢彩的演唱會上常見的場景——臺上星光四射,臺下歡呼沸騰!這些興奮忘我的星迷,擁有與兵車上的那些臉龐黝黑的士兵相仿的年紀(jì)……
可是,此刻在紫外線強(qiáng)烈照射的高原正午,在道口旁,那剛剛過去的激情歡呼的一幕,來得過于突然,又過于短暫!
這是列車在這個城市經(jīng)過的最后一個道口。列車奔馳的前方是更西的西部,是茫茫的雪山草地,無垠的荒漠戈壁……我不知道列車將前往何處?年輕的士兵們又肩負(fù)了何種神秘的使命?但我知道,他們將遠(yuǎn)離人們的目光之外,駐扎于大地的最深處。
也許,在這個有些寂寞有些晃眼的正午,這個道口,是他們揮別城市與人群的最后一扇窗口。漫長的旅途之后,等待他們的將是另一種完全有別于普通人日常生活的生活。那年輕熱切的歡呼,許是對城市和人群最難舍的道別,最真摯的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