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網(wǎng)友在網(wǎng)上告訴我有一件事情值得報道一下,他給了我對方的電話,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樣的事件,只是想都是穆斯林,應該關心一下,于是給那個號碼發(fā)了信,對方并沒有立刻回信,我也沒有在意,因為自己也很忙。
下午,收到對方的回信,很長:
色藍,記者同志,你好,我是寧夏惠農(nóng)人,今年元月份,我去內(nèi)蒙古一個偏遠農(nóng)村,見到一位殘疾女孩,她從小就患小兒麻痹癥,造成高位截癱,活到現(xiàn)在她就沒有站起來過。就是這樣,她憑著頑強的毅力學會了《古蘭經(jīng)》,學會了禮拜,還下地干農(nóng)活兒,給家里人做飯。我看到以后很難過,為什么我們這么多穆斯林不能關心她、愛護她呢?讓她像許多正常女孩子一樣有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有一份正常人的生活。三月份,我把她接到我家,讓她幫我看小孩,我付她月薪500元,先把她安頓下來,起碼她不用再下地干活了。另外,像她這么優(yōu)秀的女孩兒為什么不能成個家呢,我想借您寶貴的筆墨為她呼吁一下,給她找到一份幸福。您能否來趟我家,您最好來一趟,因為只有這樣您才能更真實、全面地了解她的故事,您的費用我將全部負擔。耽誤您的寶貴時間了,在此我先向您致謝,愿真主更多地回賜您。馬文秀
我看到后心情很復雜,不僅為這個未曾謀面的女孩惋惜,也為這位慷慨助人好心的穆斯林的行為所感動。我立刻又給這位好心人發(fā)信,跟他約好晚上7:30上網(wǎng)和他具體談。
上網(wǎng)我們互相問候后,對方告訴我他不會打字,是請別人幫忙打的字,于是他要求語音聊天,這樣就可以同這位殘疾女孩說話了。可是我的耳麥不好用,對方聽不到我的聲音,但我能夠聽到對方的聲音。
一個男士在說話,他又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旁邊有人催促女孩說話,只聽女孩扭扭捏捏推托著,
我打字:你好!你說吧,我能聽到。
男士(好像對旁邊的女孩)說:快說!都是穆斯林,沒事。
-------
還是沒有回應。
我打字:文秀姐姐不在嗎?
女孩兒咯咯的笑起來----
男士回答:我就是馬文秀,哈哈,像是個女人的名字。
我(打字):哈哈,對不起!誤會了,您就是馬文秀啊!那該叫您文秀大哥了。
女孩:哈哈,哈哈,---
她吃吃的笑著
我猜想,就是這個女孩兒嗎,聽上去好像很快樂的??!
過了一周,我約了幾個女伴以出者瑪提的形式去了惠農(nóng),馬文秀和他的朋友來接我們,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我們一出站臺,他們就認出了我們,五顏六色的蓋頭是最好的見面標志。
汽車載著我們穿過村落邊那黑暗中閃爍著點點燈火的廣袤土地,心情不能平靜,想象著那個女孩的情形是怎樣的,憂郁抑或感傷,讓人怎樣面對呢?
到了文秀大哥家,一進里間門就看到了她,她端坐在沙發(fā)上,膝蓋上抱著一個小孩,是那樣的俊秀、美麗,粉色的紗巾垂在胸前,皮膚白凈,她的雙腿自然地垂下,深栗色的長褲,腳上是一雙很小巧的高跟皮鞋。笑意始終漾在她的臉上,溫和、恬靜,如果不知道她的情況,僅看她端坐的樣子,你根本就看不出她是個殘疾人。不著重、不刻意,一切都自自然 然。
她笑著和我們互道“色藍”,我們挨著她坐下,我們靜靜地、微笑著望著她,傳達著我們對她的真摯的情感和無限的關愛,她嬌小、清秀,又羞澀、靦腆,我們親切地環(huán)住她,拉住她,握住她,一切都那樣和諧、久違的親切,就像這個殘酷不曾存在一樣,其實她的表現(xiàn)就真的如同這個殘酷不存在!不存在!
不多說話,只靜靜地坐在那里,一種優(yōu)雅、溫婉的力量安靜地蘊在她的身體里,透視在她澄澈晶瑩的目光里。我的心在顫抖,眼淚在眼中翻涌,然而我被深深地折服了,安拉給予人的區(qū)別就是這樣一種狀態(tài),一種神圣的尊嚴和堅定的力量;一種超越時空,超越表象,最純粹、最真實的表達再現(xiàn)。它與世俗毫無瓜葛,它與相貌絕無牽絆,它是一種信仰的光輝,它是一種獨有的恩賜,一切就回蕩在那個普通卻不凡的女孩周邊------
我們和文秀大哥暢談起來,她只是靜靜地聽著我們,撲閃著大眼睛,好像在想著什么。
我猜想她也許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她的情況,我和她商量,第二天再來單獨采訪她。尊重她、安慰她,盡量不讓更多的話影響她。
可是和我同來的那幾個姐姐也很關心她,第二天還是一起來了,她的眼睛有些紅腫,顯然昨天夜里沒有休息好,還是靜靜地坐在沙發(fā)上,等候著我們。
我笑著拉著她的手說:“你看,姐姐們都很喜歡你、關心你,所以她們也來了,總之將來稿子出來大家都會看的,你就別有顧慮了。”
她也笑著,眼睛像月牙兒一樣瞇著:“我不想讓寫我什么,我只想過最普通的生活,就這樣活著就挺好,就這樣活下去就行了。文秀大哥非要讓寫我點什么,其實也沒有什么可寫的,只是覺得這么多年,欠父母的太多了。”
說著她的神色漸漸黯淡下來。
1976年哈巧芝出生于一個虔誠的穆斯林家庭,那個家坐落在內(nèi)蒙古杭錦后旗一個偏遠的小村莊里。在她不到一歲時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等到感冒好以后,才發(fā)現(xiàn)巧芝只有頭能動,整個身子都不能動了,巧芝的父親著急了,用自行車推上她到90里以外的醫(yī)院看病,一位60多歲的老醫(yī)生告訴他,孩子患了小兒麻痹癥,等到孩子會坐會爬時才能做手術。
在巧芝一歲零八個月時能坐了,父親帶巧芝去城里做手術。3歲時又做了一次大手術,6寸長的刀口留在巧芝纖細的雙腿里,兩次手術之后巧芝能蹲著走路了,然而那時她還小,只會爬著走,褲子磨破了,膝蓋磨破了,鮮血直流,孩子不停地哭喊著,父母看到,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