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納斯湖,蒙古語意為“美麗而神秘的湖”。位于阿爾泰山友誼峰南側的群山之中,屬北冰洋水系的高山湖??{斯湖南北長24千米,東西寬1.6~2.9千米,面積44.78平方千米,最大湖深188.5米,除中朝邊境的白頭山天池(最深312.7米)外,比著名的博格達天池整整大10倍,是我國內陸最深的湖泊。湖面呈現彎月狀,湖區(qū)四周群山環(huán)抱,東西兩岸是浩瀚的原始林海??{斯湖不僅以景色秀美而著稱,更因為湖中的"湖怪"而令世人矚目。
喀納斯湖畔,生活著一個神秘的民族,中國蒙古圖瓦人,他們所有的歷史書寫在用一種植物莖桿制成的名叫楚吾爾的樂器上。葉爾德西老人的楚吾爾曲聲把心扯得很遠很遠。
太陽己經顯得眷戀回顧的時候,車子到達了喀納斯。一下車,清例的帶著濃重的草香味的空氣急急地奔了過來,頓時卷走了滿身的疲倦。按照小楊的安排,第一站我們便是尋訪圖瓦人。
沿著山路,步行朝山下走。兩旁高聳的山巒重重疊疊地把影子倒灑在草地上,偶爾幾只山鷹從頭上盤過。與路伴行的是寬約十數米的喀納斯河。河水撞擊著河床里的高高低低的山石,吐著霧氣一路奔騰而下。遠遠的一片開闊的低地,松松散散地散落著一棟一棟的木屋。松木的屋脊,松木的墻壁,松木的基柱,屋的或前或后還有半圈著的松木的圍欄。風蝕雨淋,木的顏色大多變成黑的了。有的木屋頂上幾縷炊煙婀婀娜娜地飄上天空,寧靜的山村多了幾分生氣。己經是9月末了,灘坡上的草已經泛黃,不多的羊和牛在悠悠地啃食著,幾只牧羊狗懶懶地趴在地上。挺著干凈的青白色身干的白樺樹頂著或桔黃或火紅的葉片極其自然地掩映著棟棟木屋,太陽的余輝給村落抹上了一道金邊,有如包裹于靈光中一般透著祥和與莊嚴。
陪我上山的小楊從小在當地長大,對喀納斯的山山水水極為熟悉。他只有中專學歷,向往做個自由詩人,寫了不少關于喀納斯的詩,在地區(qū)小有名氣。
上山途中他就告訴了我一些圖瓦人的故事。圖瓦人在隋唐時稱“都播”人,元朝時又稱“圖巴”或“烏梁海”人,應該是蒙古族的支系。成吉思汗的蒙古大軍西征時留下他們守衛(wèi)要塞和牧馬。從此,圖瓦人便居于斯,生于斯,繁衍著祖先的血脈。
圖瓦族落共有1400多人口,眼下的喀納斯村就有700多人。圖瓦人喜居山區(qū)林地,以狩獵放牧為生,四季不下山,極少與外界交往。即使放牧也不似哈薩克族轉場,只在喀納斯湖周圍尋草,比較完整地保留了古老的部落、氏族觀念和宗教信仰。當地人又稱他們?yōu)?ldquo;林中百姓”。圖瓦人都是語言高手,男女老幼一般都會3到4種語言,平時與族人交談用圖語,學校孩子學蒙文,與周固哈薩克族交談用哈語。圖瓦語是中國現存的稀有語種。
暮藹壓了下來。一曲似笛非笛的曲樂從坡下木屋處傳來,曲調低婉、綿長,透著悠遠,似含一種蒼茫,一種曠達,一種泣訴,聞之,頓然有了一種無限的空間感。一個不似魁梧的身影被樹木被山巒擁著推到我們面前,隱約的輪廊感覺到吹曲人暴筋的枯手和凝神的面容,一只形如長笛般的物什在他的嘴邊被吹奏。曲樂聲在吹曲人頭頂和身后盤升、盤升……。忽然間,我的心有一種隱隱的痛,被扯得很遠很遠。如此天籟之音,仿佛成吉思汗在向他的子孫傳達古老的意旨。
后來,我得知吹曲老人的名字叫葉爾德西,60多歲了。他吹的樂器叫楚烏爾,是圖瓦人的傳統(tǒng)樂器。老人一生吹楚烏爾,有圖瓦人音樂活化石之稱。現在圖瓦人中能吹出好聽的楚烏爾曲的人己經很少了,沒有年輕人愿意跟老人學習吹奏。大凡對喀納斯有過些了解的游客,到這里都要找上門來聽一曲楚烏爾。第二天清早和小楊踏晨時,小楊指著路邊一種紫花闊葉半米多高的植物告訴我,禁烏爾就是用它成熟的莖掏空后制成的。
今年前不久,小楊從阿勒泰來電話告訴我,中國民族民間文化藝術中心和中國音樂學院邀請老人到北京做了專場楚烏爾演出。
專家評價,楚烏爾是瀕臨失傳的中國民間藝術瑰寶,具有珍貴的研究和保存價值,正在考慮拯救和傳揚。我聞之很高興。當然,這是后話了。
我們是從正面攀觀魚亭的。觀魚亭是建于喀鈉斯湖西面山崖頂上的一處山亭。在那里可以看到喀納斯湖三分之二的湖面,湖水山色可盡收眼底。又因傳說喀納斯湖里有魚怪,故凡到喀納斯的游客都要登亭觀湖,或者有幸還可以看到湖怪。大都登觀魚亭的游客為省時省力,都是坐車或騎馬從后山的便道上到山腰三分之二處再徒步上山。
乘船到達湖的對岸。山腳下是一片開闊的草地,一棟木屋掩在幾株白樺樹中,旁邊空地上支著幾根木架,上面大大小小的晾曬著一些魚干之類的東西。幾個圖瓦婦女爬跪在地下“搟氈子”。氈于與我們通常所說的毛毯相似。北方的游牧民大多都會自己制作,只不過每個民族依自己民族的喜好縫繡不同的圖國案而已。制作方法是將生羊毛均勻地鋪開在平坦的地上,數個婦女并排半跪著齊用力,用搟杖粗的木棍一點點、一遍遍地把羊毛壓粘到一起。然后用色彩鮮艷的羊毛線縫上各種圖案,一用來使氈子結實,二來作為氈子上的裝飾。圖案大多是一些抽象的花草和幾何圖案,多為對稱,極漂亮。
常有游客向圖瓦人索買回去作飾品。這種氈子保暖性極好,在圖瓦人的生活中有多種用途,可用來鋪在炕上御寒,可用來蓋在身上,也可用來做家里的掛飾。男兒成家、女子出嫁,羊毛氈子是必須有的。圖瓦人常年生活在深山里,生活中的很多日用品都是自己利用當地的原料加工制作,木勺、木碗、木弓、木箭、木爬犁等等,婦女則用羊毛捻繩子、織掛毯、搟氈子。在圖瓦人的家里,隨處可見手工制作的原始、古樸但卻透著精致的用品和飾物??匆娢覀冏邅恚瑡D女們邊干活邊滿臉笑容地扭過臉來沖我們打招呼。聽不懂她們在說什么,但洋溢著友好。我們向她們揮手打著招呼穿過草地、灌木,接著是樹林,越來越密的樹林,爬上了蜿蜒而上的石階。
喀納斯的清晨
山下的人影小了,房屋小了,湖也變得越來越小。我的雙腳越來越滯重。再看身后,只有一溜兒的石階留在了后面。
人、房屋、湖水統(tǒng)統(tǒng)淹役在了樹林里。小楊卻連跑帶躥一臉燦爛地說起他的喀納斯情結。他說他已記不起多少次登喀納斯了。每一次上山都讓自己更加留
戀這個地方。夏天的時候,他和30多名志愿者組成了一個考察隊,帶著向導,歷時15天用腳板丈量了喀納斯。他們騎馬攀巖,風餐露宿,幾歷風險,走遍了保護區(qū)。他們中間有學歷史的,有搞地質的,有繪畫攝影愛好者,還有從事旅游規(guī)劃的。
小楊說,那一次他們才算是撩開了喀納斯面紗的一角。奇異壯關的景色,珍貴而難得的地質數據,古人類的歷史遺跡。恃別是在大山深處山谷石壁上,竟然有多處巖畫,有羊、鹿、牛、馬、狼、虎、
駱駝等動物,也有放牧、乘騎、娛樂、祭祀、戰(zhàn)爭等場景,也有圖騰及生殖崇拜等,說明喀納斯很早就有人類的活動。那十幾天他們一會兒頭頂烈日,一會兒大雨傾盆,一會兒在山溪中飲馬,一會兒又被云霧所包裹,枕著松濤入睡,伴著鹿鳴起身,一石一水一草一木都使你從心底升起對大自然神力的敬意。
我大汗淋漓地終于登上了觀魚亭??{斯湖泛著綠幽幽的波光靜靜地臥在山下,一脈脈山隔劃出了一彎一彎的湖岸,完全沒有了游湖時那般廣闊的感覺,倒像一個睡臥的美女,那般悠閑,那般恬靜。兩邊的山倒映在湖中,山水如圖。游人們忙著拍照留影??毸购恢绷鱾饔?ldquo;湖怪”之謎。傳說湖中有巨大的怪獸,呈紅色,能噴霧行云,經常吞食湖邊飲水的牛羊。
近年來,有更多的游客和科考人員親眼看到湖里有巨型的大紅魚,幸運時從山頂可見大紅魚成群結隊,掀水作浪。“湖怪”出現的時間,多在雨后和高溫天氣水中缺氧,或正午陽光直曬湖面的時候。“湖怪”和大紅魚是否是一回事,至今是個謎。但這個沸沸揚揚的傳說卻引得國內外游客紛紛前來登觀魚亭,更給喀納斯湖增添了許多的神秘。
秋的喀納斯本就是色彩斑斕,觀魚亭上一覽喀納斯全景,更是大峻大美,氣勢磅礴。遠處更高的山上,白雪已經開始覆蓋山頂,苫隱若現的冷氣低低的浮在山間。山與天之下,赤紅的、血紅的、橘紅的、金黃的和翠綠的樹和植物統(tǒng)統(tǒng)加入了色彩的娛舞中。湖在這里變成了精致的點綴。天上的云盡情的舒展臂膀擁攬山水和萬物精靈。喀納斯在肆意的釋放著它的雋永豪邁。
此時此刻,人在哪里?
阿合貢蓋提,喀納斯湖50多公里處。草原石人靜靜地站立在曠野里,表情靜美。古戰(zhàn)場戰(zhàn)馬嘶鳴聲似在蒼茫的天空回蕩。透過颯颯秋風,楚吾兒曲聲漸行漸近。
喀納斯50多公里處,有一個叫阿合貢蓋提的地方。大山里難得見到這樣一大片寬闊而平坦的谷地,坦鋪著數十公里的草場。遠遠的地勢稍高的灘地上,幾十座石雕人像無傍無依地靜靜的聳立在那里。走過高低起伏的岡巒,我逐一仔細靜視這些個石人。有的高大魁梧,有的矮小敦厚,有的兩拳緊握似武士,有的雙手合十像宗教主持,但所有的石人都是站立的。
額堂寬闊,雙頰略隆,臉部透出的一樣寧靜的表情。一個老婦人的石像格外的真切。雙手交叉擁在胸前,滿臉慈詳,目光平視前方,看不到盡頭。雕紋清晰而細膩,雖然歷經風雨的沖刷,卻沒有脫去她身上高貴的氣質。安詳、肅穆,有一種歷史的靜美,震憾心靈的靜美。
沒有了山的遮攔,風在開闊的草地上呼呼地大聲作響,給空曠的草原添了幾分蕭殺,像是千軍萬馬枕戈待發(fā)。
石人無言的立著,用他們的姿態(tài)與神情在訴說這片土地的歷史。達些石人已有1000多年了,是哈薩克民族的文化遺跡。有的說,石人是給游牧的人們引路指家,有的說,石人是為了紀念戰(zhàn)爭中死去的人們;還有人說,石人是一種圖騰,祈福上天風調雨順,賜給草原人食物和水源。石人附近有一只已風蝕了開敞著的石棺。石棺里沒有尸骨,也沒有葬物,但卻像是容留了無數的靈魂,在撕卷的風中吶喊著信仰、信念和希望。生命與土地共存,信仰與希望同在。生命在大自然中無限的渺小,希望卻讓大自然升騰更多的生命。棱蘭古尸、三星堆遺址解說了一個民族的文明,眼下這草原石人,一樣有一個古老草原民族的悲歡故事。
沒有人明白草原石人的意義。就像沒有人明白草原石人為什么選擇了這樣一個沒有依傍的地方,為什么石棺與石人并立。草原石人用無言的聳立訴說一個民族對和平的向往,對文明的企盼。草原石人,阿合貢蓋提生命的力量。
遠遠的山上,喀納斯離我們越來越遠。秋葉依然燃燒著,在訴說一段歷史,一湖壯美。轉場的哈薩克族姑娘的歌聲響起:我們是逐水草而居的哈薩克,關麗的草原是我們的家。從水草豐茂的高山牧場,到茫茫雪原的冬窩子,我們往返著一條漫長的路,為了哈薩克的人畜興旺,一生都在遷徒。
颯颯秋風在吹著,帶著轟鳴。蒼茫的天
空上,云在翻滾。葉爾德西老人綿長委婉的楚吾兒曲聲,漸行漸近。我想起一句話:天堂很遠,喀納斯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