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月隨想
封齋后靜坐沉思,游思于外,返思于內(nèi),日日皆有所得,信筆書于紙端。今摘數(shù)條,無敢責(zé)于人,意在律己。
以教門救心,以文化救族。教門不興,心死;文化不昌,族亡。
已知而不信,敬而遠(yuǎn)之;未知而不信,親而導(dǎo)之;對偽信者,嫌憎不為過,背議不為失。
唯重個人修持,漠對族教興亡,如此私于自我,亦是疏于主道。
富而不仁,離經(jīng)忘族;窮得只有金錢,貧而自守,愛親睦族,富得擁有一切。
逆境中,內(nèi)和,必將憂患中生;順境中,內(nèi)耗,必將安樂中死。別人扼住自己喉嚨尚可生,自己扼住自己喉嚨不可活。我為族教憂心。
職業(yè)意識,意在索取,最重個人得失,事業(yè)意識意在奉獻(xiàn),不計個人榮辱。傳經(jīng)布道,研用論族,職業(yè)乎?事業(yè)乎?真主至知,人心可鑒。
善惡有別,寬容有度。寬容迷誤,不寬容邪惡;寬容未信,不寬容偽信。寬容無知自誤者,不寬容存心誤人者。寬容不是回人而傷回者,不寬容本是回人而蠧回者。
作于1991年齋月晨禮之后
齋月隨筆
又一個尊貴的晚夕,憑著有限的小窗,望著無限的天宇,無比寧靜的心底,總是不時地泛起情波,涌起愁緒,我握起了筆……
回回——這是血緣的確認(rèn)。
以悖族為榮者,忘掉祖宗——可鄙!
穆民——這是正信的肯定。
以近教為恥者,忘掉后世——可悲!
伊斯蘭是偉大的信仰,不是華麗的包裝。
信仰,為了鑄造靈魂,必定崇高。
包裝,為了出售靈魂,必是偽劣。
時世艱危,他拒信,他嘲弄。視族、教為鬼蜮,狠狠踏上一只腳,取寵于上,施威于下。
時世昌明,他偽信,他標(biāo)榜。視族、教為階梯,悄悄邁上一雙腳,向上爬著,向下?lián)浦?。善變的是面孔,不變的是心術(shù)。
穆民們應(yīng)走出盲目“寬容”的誤區(qū)——
不記住“仇恨”是美德!
不記住“教訓(xùn)”是愚妄!
偽信者,口中誦經(jīng),意在陷人于火獄!
名利輩,筆下寫回,無不誤人于迷途!
——回回見面三分親,不可不信,不可盡信
——多一重思索,必進(jìn)一重境界
把誠信與文化對立起來,猶如挖掉圣教的基石。凡是知識,都是安拉的恩賜!
把文化人與穆民割斷開來,恰是扼殺民族的生機(jī)。凡是穆民,都是安拉的板代!
教義中可以存異。各行其是,各盡其職,遵經(jīng)重道勿相輕!
教義中不應(yīng)有派。萬念歸一,萬眾歸一,遵經(jīng)行道須相親!
愛民族,是愛國真情的濃縮!
愛祖國,是愛族癡情的升華!
舍棄其一,兩不愛也——裝作慷慨,唯愛邪妄;貌似公道,只愛自己。
爾林,就是學(xué)問——
問,即獨立思考。
學(xué)而無問,猶如不學(xué),難辨?zhèn)螌W(xué)。
爾林就是知識——
識,乃獨到見解。
知而無識,等同無知,難有真知。
信仰的大廈——
伊瑪尼,是難見的深層基石,
爾麥里,是可見的表層梁柱。
大廈的實或虛;堅固或脆弱,
憑著這段圣訓(xùn)檢驗——
“不為穆斯林大眾做事,
不是真正的穆斯林!”
1993年萊麥丹月于京華安優(yōu)軒
齋月思絮
封齋之后常常在冥思中與心靈對話,卻不時有塵氛的干擾暗襲。筆端寫下幾縷思絮,不是輕款款地飛上夜空,而是沉重重地墜入現(xiàn)實的谷底。我本無足以傲人的家史和現(xiàn)實生活賦予的輝煌,我身處平凡而安于平凡,只想平凡地表述最平凡的道理。
英國十九世紀(jì)思想家托馬斯·卡萊爾并非伊斯蘭信士,而在《英雄和英雄崇拜》一書中對穆圣曾有過這樣的評價:“對于穆罕默德我敢斷定……真實是他的首要基礎(chǔ),而且也是他身上存在的一切東西的首要基礎(chǔ)。”
對于“清真”我曾這樣寫過:清則排濁,真則拒偽。真正的穆民應(yīng)該把信仰作為靈魂,把真實視為生命。有了真實,或許暴露出諸多的殘缺,但終會皈依于善,并能創(chuàng)造出美。
刻意于表現(xiàn)個人的完美,只能戴上假面。面對塵世,或許一時得計。面對大能的安拉,我為某些人的制假、售假感到恐懼。
眼睛只習(xí)慣于向上:盯著前輩的榮耀,盯住名人的盛譽(yù),盯住錢袋的能量,盯住權(quán)勢的聲威,這類文人,往往難得二目下覷。那自命不凡,實是自我推銷的廣告;那故作深沉,實是淺薄靈魂的包裝。
倘若知道,他所熱戀的,是自己的族教,還是族教中的自己?鑒別并不難:只須看他有幾多行動,為族教承擔(dān)沉重;有幾多言辭,講進(jìn)回族大眾心里。
見偽不揭,見惡不爭,見善不揚,見美不親。超脫于善惡之上,游離于是非之外。把無私獻(xiàn)身者視為偏激,對正道直行者暗施冷箭,披掛著中和、寬厚、深沉、雅正的鎧甲,其實護(hù)衛(wèi)的是最隱蔽的利己主義。
我喜歡回族大眾的樸拙、真誠、熱烈、從容。但是,赫赫大家的桂冠之下,謙謙君子的儀態(tài)之中,那將是怎樣一顆頭顱﹖怎樣的一顆心?我心存敬重,更有我的期待,不安和疑慮。
倘若擁抱是為了勒斷別人的肋骨,淌蜜的雙唇張開來,是想咬斷別人的喉嚨,那么向兄弟報警不是背談。理性地作出的判斷,也不能和歹猜相等。
面對不幸應(yīng)該堅忍,面對邪惡應(yīng)該堅忍。唾面自干的忍.是懦弱;媚顏求憐的忍,是奴性;超然自保的忍,是幫閑;混淆是非,不問善惡的忍,是鬼蜮。
我喜歡堅韌,它顯示著正信的威嚴(yán),人格的自重,生命的力度,獻(xiàn)身主道的無畏無私。
淡化了信仰,擁有的是失血的靈魂;堵塞正信之路,便把靈魂送進(jìn)了名利交易的市場。
肌體靠骨骼支撐,有了骨骼,支撐的未必是一個真正的人。
貧窮,逼迫人們學(xué)會生存。貧窮的愚昧,只能是失去理性的茍活。富有,或能讓人找到生命的準(zhǔn)星。而富有的愚昧,必定要扼殺別人生存的權(quán)利,用帶血的財帛,營造起自己的地獄。
脫貧,仿佛找尋一泓清泉,洗凈舊日容顏。
治愚,有如久死重生,須要再塑靈魂。
脫貧易,治愚難!
美夢、噩夢終會醒來。床前月影,給人溫馨。拂曉雞鳴,發(fā)人自省。了結(jié)幻中的啼笑,在“清”中蕩滌靈魂,在“真”中把握生命。
也有終生不醒的夢。雖是耳聰目明,看不透人生舞臺上種種角色的心地,聽不見腳下邁向后世的步履聲聲。
當(dāng)烈火燒斷殘夢,擁向你的不是光明。
真的信士,不以教派差異區(qū)分正邪,不以知識多寡劃分高下,不以信仰強(qiáng)弱有無,決定遠(yuǎn)近親疏。緊握住安拉的繩索,在愛國主義旗幟下,才能腳踏著堅實的綠野。
執(zhí)著信仰,必須關(guān)心回族的興衰。真正懂得熱愛母族的人終將歸于主道。
1999年歲首貴月于北京
清真寺隨想
清真寺,是難被玷污的人間凈土;是人類皆應(yīng)歸向的崇高圣域;是一切真正生命的起點;是所有圣潔靈魂的支柱。
清真寺,是麥加圣光輻射出的耀眼光點;是至圣遺愛給后人的珍貴財富;是贊頌古蘭的世界最強(qiáng)音;是真主普慈于世的達(dá)天俊路。
清真寺,是穆斯林無限生機(jī)的能量之源;是穆斯林歷史與文化的光輝見證;是穆斯林豐富佳美的心靈世界的窗口;是穆斯林蔑視邪惡、笑對死亡的高昂的頭顱。
清真寺,把億萬穆斯林歷史命運扭結(jié)在一起;清真寺,把穆斯林艱難的兩世追求化為神圣的兩世吉慶;清真寺,極大極大,包容整個宇宙;清真寺,極小極小,深嵌于最清醒者的心中。
清真寺內(nèi)一分一秒都連著昨天與明天;清真寺內(nèi)一言一行都通向今世與后世;清真寺的水最柔最潔,能沖開一切精神枷鎖;清真寺門檻最高,截斷淺薄、鄙吝、卑劣、貪婪;清真寺門檻最低,一切真善美從容而進(jìn)。
有的人曾親手毀滅清真寺,我們寬容真誠的悔悟。忘掉仇恨,牢記教訓(xùn),還需警惕心懷叵測者的投機(jī)。
有的人對信仰懷有敵意,我們歡迎他走進(jìn)寺內(nèi)尋找失落的自己。以誠以敬,不亢不卑,還需警惕搬弄是非者藉以自肥。
有的人每日進(jìn)出清真寺,我們敬重誠心向主的修持。人們,切不可以叩拜為放債,是為了死后,生前向真主討息。這是偽信者的起點。
有的人握住清真寺權(quán)柄,我們敬重舍己奉公的獻(xiàn)身精神。人們,切不可以權(quán)力滿足私欲,把清真寺作為個人升遷的階梯。這是走向背叛邪路的起點。
清真寺向有信仰者宣教是錦上添花;清真寺向無信仰者宣教是雪中送炭。只重前者,放棄后者,仿佛只給幾棵大樹施肥,不給萬千小樹培根。
真主的恩澤,通過清真寺融入一切人的心底,誰也無權(quán)向尚未歸信者關(guān)掉大門。
古蘭的光輝,通過清真寺透入一切人的心底,誰也無權(quán)向求知者閉鎖大門。
清真寺應(yīng)敞開大門,把安拉普慈施向眾人。拒絕陌生的面孔,有可能拒絕了一顆尋求正道的靈魂。
清真寺向參觀者收費是褻瀆伊斯蘭形象;清真寺不向參觀者宣教是放棄伊斯蘭目標(biāo)。
清真寺最貴重的收入是增加信士,不是增加財帛。多一個信士勝過千金積累,放棄信士分文不潔。
清真寺,不屬于任何個人,任何集體,任何鄉(xiāng)坊,任何機(jī)構(gòu)。清真寺屬于真主,屬于一切穆斯林。清真寺是人類的精神家園,凡是安拉板代都是清真寺的真正主人。
用愛締造清真寺,用生命保衛(wèi)清真寺。真主與清真寺同在,超越一切時空,占有一切時空,清真寺,我永恒的生命;清真寺,我生命的永恒!
1993年8月5日晨于京華安優(yōu)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