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午夜的鐘聲,敲開了我內心深處塵封已久記憶的閘門,任思緒如潮水般奔涌而出。啊!那是一個怎樣難忘的除夕夜呀。
二十三年前的那個寒假,為了減輕家里的經濟負擔,我主動向所在的中專學校遞交了申請,經學校批準,留下來護校。帶我值班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門衛(wèi),當?shù)厝耍瑸槿藱C靈卻不失圓滑世故。第一天上崗,他就“忠實”地履行起一個“師傅”的職責,很嚴格地“教”和“叫”我做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基本上不帶我做。因此,那些臟累苦難活自然就由我全部承擔下來,誰叫咱小,又是“徒弟”呢!平日里,我們輪班,值一個白班再值一個夜班,倒也相安而過。等到除夕那天下午,“師傅”將我叫到跟前,一臉嚴肅地對我說“小鄭啊,今天晚上我回家過年,晚上的班你替我值吧。記住啊,越是過節(jié)時越要勤快警惕,不能出任何問題呀。”
“師傅”走了,偌大一個校園,就剩下我一個人。
節(jié)日的校園是被節(jié)日遺忘的角落,整個校園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往日嬉戲喧鬧的場景早已蕩然無存,和外邊濃烈熱鬧的氣氛比起來顯得是那樣的不和諧。當華燈初上,鞭炮聲此起彼伏地響起時,我寂寞、孤獨、恐懼、悲涼的除夕之夜的心靈之旅便起步了。
八十年代,學校的警衛(wèi)室寒酸簡陋,除了兩張辦公桌、兩把椅子外,再就是橫在墻邊的兩個長條椅了,床是絕對不會有的,能打發(fā)時光的僅僅是幾張過了時的舊報紙。入夜,我將學校的大門、小門鎖好,拽把椅子坐在小煤爐前,無可奈何地翻看著已經翻看多遍的舊報紙,百無聊賴地消磨著除夕夜的時光。除夕的夜晚依舊寒冷,屋內小煤爐散發(fā)出來的熱度已遠遠抵擋不住窗外襲來的陣陣寒氣,我是烤熱了前胸涼后背,烤熱了后背又涼了前胸。窗外,鞭炮聲早已響徹了夜空,遞次升起的煙花不時點綴期間,爭相綻放出五光十色的花瓣,多么熱鬧溫馨的夜呀?;蛟S,一個個家庭正圍座在一起看電視、吃餃子、嘮家常、做娛樂……肯定是其樂融融,歡聲笑語。此時,我仿佛也置身其中,陶醉在親人團聚帶來的巨大幸福里。很快,又一陣寒氣襲來,吹散了我短暫而美好的夢想,我使勁地裹了裹身上唯一一件用來御寒的半大棉衣,努力收拾起零零碎碎的記憶殘片,聊以撫慰孤獨而凄涼的心。夜依然的寒冷漫長,我開始有些怨恨起來,怨恨這夜的寒冷,怨恨這夜的漫長。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夜時分,第一次巡查接著又開始了。
多么熟悉的校園,又是多么熟悉的小路啊。此刻,迎著瑟瑟的寒風,伴著深深的夜色,當我再次踏上這條曾經無數(shù)次走過的小路,一股莫名的恐懼感占據了我的心里,我緊緊握著手中一米來長的木棍(其實沒什么大用,只是用來壯膽的),加快了前行的腳步,走幾步,就不由自主地左右回頭看看,生怕后邊有人跟來。進得樓里,巨大的恐懼感立即充斥了我的大腦,全身的汗毛仿佛都豎了起來,我能清楚的聽到自己不均勻的呼吸和怦怦的心跳。樓里出奇的靜,我行走的腳步聲在樓里久久地回蕩,令人毛骨悚然,更加劇了我的恐懼。此時的我,加重了自己的腳步,故意弄出更大的聲響,似乎在傳遞著一個信息,如果樓里有偷雞摸狗之徒,聽到聲音趕緊躲藏起來,千萬不要讓我碰到啊。我一邊走,一邊在心里不停地祈禱,祈禱上帝賜給我足夠的膽量和勇氣,可是,無論怎樣祈禱,最終還是恐懼戰(zhàn)勝了一切。由于責任的驅使,即使再害怕,過程總是要走的,而且還要一絲不茍地走,從一樓到四樓,又從四樓返回一樓,巡遍了樓房的每一個角落。前行的每一步依然是那么艱難,返回的腳步卻是那樣的匆忙和慌亂,時間啊,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一般。好不容易查完了教學樓,還有宿舍樓、實驗樓、辦公樓、食堂禮堂,一段恐懼剛剛結束,另一段恐懼又將開始。
整個一輪巡查下來,足足得一個多小時,回到屋里,早已是疲憊不堪。可是,可怕的心路歷程的考驗還遠沒有結束,接下來面對的仍然是寒冷、困倦、孤獨和寂寞,新一輪的巡查不久還會進行……
二十多年過去了,這段別樣的除夕夜經歷深深地銘刻在我的腦海里,我將她視為上帝送給我的最特殊的禮物小心翼翼地珍藏起來,并一直做為前行中的支撐和動力,迎著困難和挑戰(zhàn),自信、堅強、勇敢地走好人生路上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