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東墳寺已是在同心縣韋州鎮(zhèn)調(diào)研的第三天了。一切都出乎意料之外,這彈丸之地竟有如此豐富多彩的民俗世象。幾天里我們奔波于韋州的大街與小巷、清真寺與學校,與不同職業(yè)的人群頻繁接觸與交流。在我們提到當?shù)氐奈幕厣珪r,他們幾乎婦孺皆言“五墳一寺”。所謂五墳,就是韋州城回族社區(qū)的五個墳院——海墳、老墳、馬家墳、西墳、東墳,分東西南北,呈環(huán)城格局;一寺就是韋州清真大寺,回族穆斯林典型的海乙麥斯吉德清真寺,來韋州不到韋州清真大寺是一個遺憾,主麻日那千人一聚的宏大聚禮場面絕對能給人以心靈上的震撼。有了五墳相應地就有五墳寺,也就是在五墳的旁邊建起的五座清真寺——海墳寺、老墳寺、馬家墳寺、西墳寺、東墳寺。穆斯林靠墳建寺的目的是便于活著的人給亡人走墳或上墳,這是中國穆斯林的一個文化特色。此刻我們是去其中的一墳一寺——東墳、東墳寺。
出發(fā)時已快是正午時分,驕陽已攀上正空奢侈地揮灑著熱量,大地上涼氣消盡,已經(jīng)悶熱得讓人難受。兩位教授堅決說先要去東墳寺看看。那位朵斯達尼提醒似的說了一句:東墳是離鄉(xiāng)人的墳院,東墳寺是離鄉(xiāng)人的清真寺。在韋州的五墳與五墳寺中,離城最遠的要數(shù)東墳與東墳寺了。小車在曲曲折折坎坎坷坷的小徑上奔馳不多時,過一條已近干涸的小河,爬上一條并不陡峭的小坡,在一片空蕩蕩的廣闊原野上,一尊古樸陳舊的建筑霍然立于眼前。
還在車上時,我們就遠遠看到了阿訇和四個滿拉站在清真寺門口等待我們的到來。阿訇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中等身材,皮膚黝黑粗糙,帶著一個寬鏡框的眼鏡,使整個人顯得老成而滄桑。阿訇告訴我們他不是韋州本地人,是離韋州幾十里遠的新莊集人,在這里也算是個離鄉(xiāng)人了。四個滿拉都十多歲的樣子,一般高的個頭,雪白的禮拜帽下透露出少年清純的臉龐,他們都是從韋州鄉(xiāng)下來念經(jīng)的孩子。跟去別的清真寺一樣,我們還是按部就班分了工。阿訇帶著楊教授和馬教授去寺后的東墳,我和吳博士留在寺院里;我負責用攝像機拍攝東墳寺的全景,吳博士去滿拉們的屋子里跟他們作問卷調(diào)查。東墳寺是我們在韋州看到的十多個清真寺中最陳舊不堪的一座。在進寺門時,房后一個凸起的拱形頂子映入眼簾。那一瞬間,憑著經(jīng)驗我覺得這應該是一個拱北,只是在韋州這樣一個以伊赫瓦尼為主的穆斯林空間里,拱北的存在讓我驚疑。拱北,這是一個阿拉伯語音譯詞,漢語意思是“綠色圓頂式建筑物”,伊斯蘭教的先知穆罕默德和他的四大哈里發(fā)的墓冢上都有這種圓頂式建筑。在中國,這種式樣的建筑物也多用于伊斯蘭教先賢和西北蘇菲門宦故去老人家(教主)的陵墓。在西海固,各門宦的拱北多為四合院式的陵園,主要有亭子、卷棚、待客室、沐浴室等幾個部分。眼前這一簡樸的拱形建筑物讓我懷疑這是個拱北,我滿心疑惑地多看了兩眼,沒有掀開那緊緊關閉的大門。沒有經(jīng)過阿訇允許,隨意進入是不禮貌的行為,于是我?guī)е闷娴男那榕腔苍陂T口。
滿拉的宿舍是一間寬闊的屋子,只是從外觀來看年代有些久遠了,整個屋子給人一種難以揮去的滄桑感。土坯墻,沒有吊頂,完全裸露出原始的屋頂,破舊的外表讓人懷疑這已經(jīng)是危房了。走進屋子,里面空蕩蕩的,門口處放置著一個用來做飯的案板,旁邊是一個油漆脫落得斑斑點點的櫥柜;屋里橫豎擺放著幾張床,上面疊放著被子;一張陳舊的桌子上擺著滿拉們的經(jīng)典,年代已經(jīng)很久遠了,紙張枯黃得煙熏過似的。滿拉們畢竟還是孩子,與我們這些陌生人待在一起很不自在,他們將問卷拿到一邊靜悄悄地做。
楊文筆(回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