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無論是成為世界名著之前還是成為世界名著之后,梭羅的《瓦爾登湖》一直是寂寞的。它的讀者始終不會很多,而其中又不完全都能理解它,讀懂它。這些讀者大概也是些心底寂寞的人,而就連這些寂寞的人大概也只有在寂寞的時候讀它才能悟出深味。這不能說是《瓦爾登湖》的悲哀,只是它如作者梭羅一樣,都喜歡安靜,不愛喧囂罷了。我覺得,真正的好書不需要老少皆宜,很多書是會自己篩選讀者的,它們只有找到了真正讀懂它們的人,才會貢獻出自己的珍寶。就如譯者徐遲先生所說,在繁忙的白晝他有時會將信將疑,覺得它沒有什么好處,直到黃昏,心情漸漸寂寞和恬靜下來。才覺得“語語驚人,字字閃光,沁人肺腑,動我衷腸”,而到夜深萬籟俱寂之時,就更為之神往了。
而梭羅,這個精神崇拜者,也是一個寂寞的人。他的性格中最吸引我們的,可能就是那種與我們的性格最不同的東西,就是他整個人的獨特性。他也許比別人更多地逃脫了概括,逃脫了歸類。梭羅生活得有時候像個隱士,他可能時常覺得那山、那水比那人更與他相投,山川草木均是他的密友。他是能從一片葉子就看出春夏秋冬的人,他家鄉(xiāng)的地圖就在他的心里。自然不是平面的,而是立體的,不是固定的,而是活動的,云會從那兒帶走一些東西,風又會把它們送來。
也許,正是簡單的生活欲求,才使文人心不旁騖,不覬覦,其精神世界可自給自足,心中飽滿,寂寞著也快樂著。
同樣,我也向往著《瓦爾登湖》里描寫的簡單而從容的生活:席地而坐,仰望天空,仰望那種清澈而純美的藍。那是廣大而包容一切的冷色調(diào),輕柔而唯美的白云恰到好處地點綴其中,天地夢幻而壯闊;夕陽西下,天空艷麗而凄美。疲倦的鳥兒一只一只飛回巢中,牧歸的水牛一步步走回圈欄,閃光的湖水一漾漾趕向岸邊。
沒有人會一輩子寂寞。即使是甘于寂寞的人,也不會每時每刻都處于寂寞當中。而《瓦爾登湖》,大概也只是梭羅寂寞時的佳作,它是寂寞之人的靈魂寄托,心靈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