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的腰病又重了,剛起來沒幾天,又開始臥床休養(yǎng),心里十分喪氣:今年是我的災年嗎?房貸是要還的,老父親的病更是要治的,孩子還小,需要管教……而我工作也撂了,家務也照管不了,每天三大碗的中藥,不喝也得喝……生活真是一團糟,糟透了。
先生把我扶下樓,說,走,我?guī)憧匆粯訓|西。
我跟他來到一處小樹叢,里面結著一張大蛛網(wǎng)。他從旁邊的狗尾巴草上摘一粒草籽兒撂到網(wǎng)上,有只蜘蛛馬上跑了出來。估計它躲在暗處,一只腳搭在絲上,守網(wǎng)待蟲呢。結果令它失望。它捧起草籽兒咬了咬,原來不是蟲子,就舉起來往后一扔。我看得有趣,撲哧笑出聲來。先生又捻下好幾粒草籽兒,往網(wǎng)上一撒,蜘蛛一通緊忙活,一個一個地咬過去。咬一個,不是,一扔,咬一個,又不是,又一扔。一會兒的工夫就把網(wǎng)上的草籽兒擇干凈了,然后又回到洞里,繼續(xù)守網(wǎng)待蟲。
先生很壞,捋了一大把草籽兒,往網(wǎng)上刷地一扔。蜘蛛聞風而動,一看整張網(wǎng)上都糊滿了草籽兒,自己的家被搞得一塌糊涂,有點兒喪氣,待在那里好長時間一動不動。我以為它要轉身回洞,把這張網(wǎng)棄之不用,沒想到它的舉動匪夷所思。只見它爬到網(wǎng)的中央,幾只腳緊緊扣住網(wǎng),開始一上一下地振蕩,剛開始幅度很小,后來漸大,如同搖篩,甚或如在海上掀起的狂風巨浪。網(wǎng)上密密麻麻的草籽兒,大部分都承受不住晃蕩的力量,掉下來了,剩下的草籽兒零星粘在網(wǎng)上,它又開始故伎重演,抱起一個一扔,再抱起一個又一扔,一會兒工夫就把自己的家清理得干干凈凈。?
我看著蜘蛛,不說話。慚愧,我不如它。它不僅能夠把錯綜交織的絲線結成一張漂亮的網(wǎng),而且能夠把粘在網(wǎng)上的雜質(zhì)聰明地清除。我這張網(wǎng)卻收得太緊,不再是生命展開的平臺,反而成了束縛生機的繩索。父親有病,看就是了;我有病,養(yǎng)就是了;房奴當上了,也可以當?shù)煤芸鞓罚缓⒆右蝗詹惠o導,她也未必就不曉得上進了。人生于世,一顆心就是一張網(wǎng),絲絲相連,線線相交,上面難免會粘上各種各樣的雜質(zhì),要學會聰明地揀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