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詩的“含虛”

朱仲寬

    我曾多次談到：“意境是詩的生命，含虛是打開詩詞殿堂的一把鑰匙。”我的這一觀點可靠，請看古今詩詞高手的杰出創(chuàng)作。

    比如說唐朝朱慶余的《近試上張水部》一首知名的絕句：

    洞房昨夜停紅燭，

    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

    “畫眉深淺入時無”。

    這是一首很有趣味，很好玩的詩。作者臨在參加進士考試之前，想問問張籍自己的文章主考官是不是滿意？朱慶余，唐代著名人士，二十九歲中進士，曾任秘書省校書郎。當(dāng)時很有詩名。張籍官水部員外郎，故稱張水部，他很賞識朱慶余的才學(xué)及詩作。

    詩中所反映的趣味和妙道，在于朱慶余采用了“含虛”的手法。（含虛的形式多樣，比喻是常用的一種。）詩以《近試上張水部》為題，把新娘比自己，夫婿比張籍，公婆比作主考官。詩作通過新娘梳妝后，問丈夫自己眉毛畫得合不合時宜的描寫，表現(xiàn)了在進士考試之前的一種復(fù)雜心情。這種復(fù)雜的心情是人所共有的、無可回避的，卻被他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詩的題目是《近試上張水部》，全詩卻不見“近試”二字。從頭至尾寫的是新婚之后的脈脈情事。從“洞房”寫到“紅燭”，從“昨夜”寫到“待曉”都不離新婚。只是第二句中一個“拜”字，拜見舅姑（即公婆），才隱隱約約地露出“近試”的用意。因為要“拜”，引出第三句：“妝罷低聲問夫婿”。直到第四句才點出全詩的主題：“入時無”三個字?？芍^一貫到底，不露馬腳，但是所隱藏的真意，早已被讀者所領(lǐng)會了。故，采用這種寫法其優(yōu)有二。

    （一）“詩貴有含蓄不盡之意，尤以不著意見聲色者為上”，使讀者感到趣味不盡，妙趣橫生回味無窮。

    （二）作者將考取功名這種關(guān)乎仕途命運嚴肅的大事，用新婚夫妻閨房謔談的形式來表現(xiàn)，在某個側(cè)面，足以反映作者對功名利祿卻有幾分看淡。同時也生動地反映出作者對主考官的主觀偏面，以己之好惡為標準選他人終生之怪現(xiàn)象的嘲諷；以及做為一個刻求上進的知識分子對封建科舉制度的不滿情緒。

    我的詩作中也往往學(xué)習(xí)試用“含虛”的手法來表現(xiàn)內(nèi)心世界或個人的好惡。如我曾寫題目為《憶一九六六年冬雨夾雪日》一首詩，詩中即采用“含虛”的手法。今錄之請方家指教。

    憶一九六六年冬雨夾雪日

    朔風(fēng)夾雨雪，陰霾壓老屋。

    懷揣二兩酒，向火小泥爐。

    天陰久無客，更加風(fēng)雪著。

    瑟索執(zhí)瓦盞，隔窗看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