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中文更得學門手藝討生活。對于輔導員的這句至理明言,同學們大不以為然,依然打牌喝酒談戀愛。那時,寫詩作文的我,是哥們姐們眼中浪費大好年華的另類,常被戲謔為文藝青年。
畢業(yè)后找工作四處碰壁,又不好意思再厚著臉皮向爸媽伸手。于是跑到建筑工地上拎泥桶,維持生計。雖然很苦很累,還被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大工吆來喝去的,但最起碼不至于餓肚子。那時,我特羨慕那些大工們,干最輕巧的活,卻拿比我們當牛做馬的小工們高兩倍多的工資。其實,我不是羨慕大工本身,而是羨慕他們的手藝。
在最艱難的時候,我也沒停止過寫東西。那時,我不再心高氣傲,也并非胸懷著什么崇高的作家夢,我清醒地知道,我所付出的努力只不過像工地上的小工一樣,踏踏實實地學著砌墻的手藝,期盼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為一個技能不錯的大工,謀得一份好差事。
大哥初中畢業(yè)后去跟一個老木匠學手藝,學徒三年除了管吃管住外,一分錢薪水沒有。大哥出師后干了幾年木匠,后來到城里打工搞裝修,闖蕩了幾年,自己包活帶人干,不經(jīng)意間就當上了小老板,日子過得挺滋潤。
有門手藝真不錯。
和大哥家有相似經(jīng)歷的是二伯家的堂哥,初中畢業(yè)后上不起學,二伯就借錢送堂哥去城里學了家電維修,開了兩年維修店后,堂哥也跑去了城里打工,起初做電工,后來做機電維修工,再后來憑借過硬的技術當上了技術維修部的經(jīng)理,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高級藍領。手下還帶著一幫跟他學技術的大學生。
經(jīng)過不懈的努力,我碼字的技術有了較大進步,七七八八地發(fā)了幾百篇豆腐塊,還獲過不少幾次沒有多少含金量的獎。我由文員升為文案、策劃師,后來又走狗屎運升為策劃主管,如今一個月的薪水抵得上剛上班那會的半年還多。那些在大學里笑話我文藝青年的哥們姐們,也投來了羨慕的眼神。
走上職場快車道,生活也日漸豐盈起來。外面就有了恭維的聲音,什么作家,什么高材生,叫得我頭皮發(fā)麻,直想嘔吐。在碼字這件事上,我跟一個剛能上跳板砌墻的追求進步的瓦匠小工并無二致,只是砌墻的手藝增長了一些罷了。
大學所謂的象牙塔,只是段悠閑的旅行,上大學說到底也就是為了學門手藝,掌握一門謀生的技能,所有關于大學的溢美之詞,帶有太多童話般的色彩。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上大學不神圣,也不高深,踏踏實實學點謀生的手藝才是正道,就像大哥投師學木匠、堂哥進城學家電維修一樣,都是為了學門手藝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