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回族舞劇《花兒》,表述了一段普通而又凄美的愛情傳說?;刈甯枋只▋号c放羊娃羊哥的純真之戀,被權(quán)勢的草大破壞,而和花兒、羊哥生死與共的羊們卻以“人、羊合一”的生靈之愛成全了主人,用一個個無悔的逝去挽救了花兒和孩子,在“不死還是這個活法”的西部民歌“花兒”漫唱中走向遠方。
顯然,這是一個頗具浪漫色彩的舞蹈故事,提供了一個能夠展開豐富藝術(shù)想象的舞劇空間。它好像有著《蘭花花》、《馬五哥與尕豆妹》等西北著名民間傳說的影子,卻又有自己獨特的藝術(shù)表達。古今中外表現(xiàn)愛情題材的舞劇比比皆是,而表達方式卻每每不同,就是“舞什么”大同小異,重要的是“怎么舞”。這就好比說“我愛你”很容易,但“怎么愛”卻很費心。
那么,如何通過生動的肢體語言讓觀眾感悟回族青年生死相依的愛情追求?什么又是回族舞蹈(包括回族舞?。┆氂械膶徝捞卣??
舞劇因兼有舞蹈和戲劇的審美元素而與歌劇、話劇、戲曲包括已舞蹈化的雜技劇等明顯不同,也不能因形態(tài)類似可以與舞蹈、舞蹈詩、歌舞表演畫上等號。舞劇是舞蹈的戲劇不是戲劇的舞蹈;舞劇的“語言”完全是肢體動作的詩意性表達;舞劇更擅長于抒情而拙于敘事;舞劇的矛盾沖突很尖銳但不復雜,應主要是人類情感的糾葛而不是主要依賴人與自然現(xiàn)象的對峙;舞劇的人物塑造、戲劇矛盾、起承轉(zhuǎn)合更多地需要通過情感的節(jié)奏而不是情節(jié)的鋪陳予以完成……這些關(guān)于舞劇的ABC,依然是《花兒》應首先認真面對的課題。
總編導張繼鋼睿智地賦予了那些與花兒、羊哥朝夕相處的羊們藝術(shù)生命?;刈鍍号c羊們親近得像朋友,像家人,像大千世界渾然天成的自然與和諧。應該說,“群羊歡舞”的藝術(shù)處理只有在舞劇中能夠完成,“人、羊合一”的舞劇呈現(xiàn)也讓《花兒》站到了較高的起點。“人、羊合一”不是真實生活的再現(xiàn),然而卻充滿藝術(shù)的真實。如果一部舞劇只是把生活的實際搬上舞臺,沒有繽紛的想象和浪漫的夸張,處處拘泥于生活原態(tài)的復制,它還是舞劇嗎?
張繼鋼在《花兒》節(jié)目冊扉頁上寫道:“當寧夏的‘花兒’、舞劇的《花兒》、塬上的花兒融匯成東方的愛情與生命之舞時,我相信,人們、羊們心靈相牽的肢體表達可能會遠遠超越舞蹈的意義。”這似乎是《花兒》深蘊的真諦。
張繼鋼通過《花兒》表達的藝術(shù)思想和舞劇理念,其中有3點值得注意。
第一,大愛無疆,生命在無限的生靈牽掛中永恒。“人、羊合一”的創(chuàng)意使“愛”的詮釋更為遼遠和親切,靈通人性的“羊們”不是生活里的童話,而是舞劇藝術(shù)中的生動形象。一群羊的“介入”,揭示了人與自然的和諧,也讓傳統(tǒng)而著名的、大同小異的西北民間故事有了全新的藝術(shù)表達。
第二,以人為本,舞劇的戲劇性在人物情感的波濤里跌宕。舞劇主要是通過有意味的肢體語言去塑造人物形象的,舞劇不善于表現(xiàn)曲折的故事和復雜的人物關(guān)系?!痘▋骸返膭∏楹喖s但矛盾尖銳,涉及情愛、抗爭、生死等司空見慣的主題,但關(guān)鍵是“怎么舞”。在保持完整戲劇性的基礎上,除了一群羊的“介入”外,張繼鋼抓住一、二、四幕分別表現(xiàn)愛情、激情和悲情的三大段雙人舞,不惜筆墨,盡情為之。每段雙人舞都長達8分鐘以上,成為舞劇最核心的段落,把花兒、羊哥的凄美愛情渲染到極致。
第三,原點回歸,舞蹈本體在藝術(shù)的創(chuàng)新中原本可以非常單純。《花兒》的簡約、大氣、華美,突顯舞蹈本體的單純。沒有眩目的服裝、張揚的舞美和雜技式的技巧,只是一把羊鏟一扇門、一群羊們兩個人,卻把愛情的至真至美與生命的瑰麗永恒演繹得感人至深。簡約即美,抑或是藝術(shù)的本質(zhì)所在。
舞蹈理論家呂藝生認為張繼鋼從舞蹈《千手觀音》開始弘揚的人間大愛,在《花兒》中又以“人、羊合一”的優(yōu)美表達得以延續(xù),顯現(xiàn)著作品的思想高度。舞蹈理論家于平評介《花兒》時分析了舞劇創(chuàng)造的空、純、奇、細、深、濃、靈、強等一系列舞蹈氛圍,這些著意刻畫的肢體動感使其成為一部形式別樣的清新之作。廣大觀眾對這部顯現(xiàn)寧夏舞蹈藝術(shù)踏上新臺階的舞劇給予了熱情的支持和肯定。應該說,雅俗共賞已是《花兒》的一大特點。以舞動人、以情感人、以劇悅?cè)说摹痘▋骸?,為中國回族舞劇的發(fā)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說到回族舞蹈的審美特征,筆者以為,從1958年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成立,《宴席曲》、《曼蘇爾》、《山娃子》、《走出金銀灘》、《踏腳》等寧夏舞蹈作品其實已先后進行了長達50年的有益嘗試。但由于種種原因,回族舞蹈迄今尚未形成完整的動作體系和教學體系,還沒有像蒙古族、藏族、朝鮮族、傣族等兄弟民族舞蹈那樣豐富而又系統(tǒng)的基本動作訓練。回族舞蹈的編導們還是在“擺手、晃頭、屈伸步”中猶疑不定,從儀軌、民俗里提煉的語匯又不夠多,回族舞蹈的特征依然不夠鮮明。不是穿戴了回族的服飾,表現(xiàn)了回族的習俗,出手了幾個公眾熟悉的動作就是回族舞蹈或回族舞劇了?;刈宓奈璧负臀鑴?,更應該著眼于民族精神的博大、文化底蘊的深遠以及回族兒女內(nèi)心世界的刻畫和熾烈情感的表達。特別要盡快挖掘并提煉出更多能體現(xiàn)回族人民堅毅剛強又含蓄內(nèi)斂這一性格特征的舞蹈語匯來。藝術(shù)上的不斷創(chuàng)新才是民族舞蹈藝術(shù)青春常在的保證。
作為一部回族舞劇新作,《花兒》充滿詩意的舞蹈空間,“人、羊合一”的浪漫色彩,簡約華美的藝術(shù)追求,以人為本的舞劇理念,將會為中國回族舞劇的發(fā)展留下頗具思想價值的記憶。文章來源: 中國文化報